第28章 骤寒
这日沈宿正欲离宫,廊桥还未过,就见松柏下立了一人,生生止了他的去路。初冬时节,宫中百花已尽,落叶也剥离了光秃秃的枝头,铅灰色的天空下只有松柏绿得越发苍翠欲滴,这人从树荫下走出,风姿竟半点也不逊然。
连沈宿也不得不暗叹,季澄宣这张脸精致得真是天下无双。不是灵气,不是浮艳,就是极度的精致,像工笔画里的人点了睛。
可反差极大的,他也知道,这人就是叶维溱身旁的一条恶犬,平时温驯听话,护起主来咬上了谁,就是被扯脱了牙床也绝不松口,连骨头缝都要剔干净。
“玉翎公有事?”自小养成的习性,他不怕维溱,但甚是忌惮季澄宣。
季澄宣向来是杀人剜心的作风,不屑与他废话,上来便直奔主题,“你最近与舒珩走得过近了,收敛一点。”
沈宿神情骤然紧绷,话语间却是漫不经心,“玉翎公管得未免太宽了些,怎么?我去和谁见面还要和你报备?”
“九月十三日,与舒珩同游画舫,彻夜而返;十月五日,与舒珩于灯市猜灯谜,沿街购玉兔一对……”
“你跟踪我?”
“是,咱那里还有记载得更详细的,包括一些不便与人说的,不知公子可有兴趣一观?”季澄宣仿佛很乐于看到他方寸大乱的样子。
沈宿冷笑了一声,“那又如何?我是触犯了我朝哪条律令,玉翎公要治我什么罪?”
季澄宣眉心微皱了一下,啼笑皆非地凝视着他,“你就没想过,这一切如果被陛下知道了,会有什么后果?”
“别那么看着我,让我觉得自己好像红杏出墙。”沈宿心下已是散乱,强笑道,“君臣之仪也该有个度,你这样会让我误会皇上把我当……”
季澄宣毫不留情地打断他,“陛下到底把你当成什么你当真不清楚吗?”
此语一出像狠狠抽了沈宿一巴掌,他的目光霎时凶戾起来。
季澄宣款款地接着道:“别再自欺欺人了沈公子。陛下宠着你惯着你,给你留着体面,但你自己也该识时务,认清自己的位置。”
“因为我别无选择?”沈宿磨着牙,一字一句道。
“对。”季澄宣语气咄咄逼人,眼神更是冷冽,“这天下是他的,这天下的一草一木,还有你和我自然都是他的。”
沈宿心中恶寒阵阵,连大逆不道的话都不禁脱口而出:“那若是他哪一天崩了,天下换了皇帝,是不是你也要换个主子?”
“不。”
澄宣狐狸眼含笑,回答却是认真而虔诚,“咱会随他去死。”
“还真的是一条忠心耿耿的好狗。”
“过奖了。”
沈宿不想再理会他,径直从他身边向廊桥外走去。
“果然一涉及到感情,连你的头脑也不够用了。”澄宣声音增大了些,“若你当真爱舒珩,怎么会置他的性命于不顾?”
沈宿的脚步定住,“你要是敢动舒珩我不会放过你。”
“公子啊,你的机敏都到哪里去了?”季澄宣轻轻摇头,“要他性命的可不是咱。不要忘了,陛下是个缺少安全感却极富控制欲的人,你不要奢望他把你对他的疏远归咎到他自己身上,他只会拼命地铲除外因,强行把你夺回来。”
而那个外因,就是涉世未深的舒珩。
“舒珩是个好孩子,干净,正直,做事认真,任谁相处久了都会喜欢上几分。但他也是脆弱的,在这皇城之下,他的生死可能就在你的一念之间。”那双浅棕色的瞳中贮着一整个秋的冷光。
沈宿觉得他的话荒谬极了,冷哼了一声再不做停留,快步离去了。可这天下午,他终还是没有到舒宅去,如此一直拖到了这个冬季的第一个大雪天。
怀里夹着从诚惶诚恐的下属那里抢来的一份户部移交翰林苑的卷宗,没一会就飞马到了舒宅门口,深一脚浅一脚地踏雪进门,心里储藏的相思都快酿出了甜味。
以公事的名义,他兴冲冲地敲开了正在家休沐的舒珩的门。看着门外披着朱红缎面流云百蝠刺绣斗篷,睫毛上还碎着扑闪的雪晶的小公子,舒珩忙一把将人拉进屋,帮他将斗篷脱下来掸干净雪,又抱来一铺厚被放在榻上将沈宿围暖和了,而后平心静气地坐回对面接着看书,全过程一气呵成。
沈宿献宝似的捧出怀里的卷宗,放在桌上推给他。舒珩将手中书换了,头也没抬,完完全全将美貌可人的沈大人当了摆设。
沈宿心很大地权当他是许久未见害羞的表现,捧着手炉坐在对面眨着一双水漉漉的眼,心满意足地望着他,怎么看怎么顺眼。
但舒珩这羞未免也害了太久,沈宿都要从桌上滑到了桌下,舒珩还是没开口说一句话,屋里静得能听清炉中炭烧裂的噼啪声。
“舒珩,雪停了。”他顺着窗缝看着,想要打破这过于宁静的气氛。
“嗯。”舒珩随口应着,将手中书卷又翻了一页。
“我们出去打雪仗好不好……”他吸了吸鼻子说。
舒珩抬头看他,“不好,你会着凉的。”沈宿身体底子不好,敢情他还一直记着。
沈宿就是随口一提,也没指望着舒珩这样的家伙真能陪自己打雪仗,百无聊赖地往桌上一趴,这份温暖和安宁就像能催眠似的,在周身缓缓,缓缓地流动,待到舒珩再抬起头看他,他便已经睡熟了,枕着自己的手臂,呼吸浅浅的。
这一觉不知睡了多久,醒来时他只觉通体舒畅,伸了个懒腰却发觉舒珩已不见了踪影,他四顾着推开被子下了地,披上斗篷唤着他的名字茫然地寻。
一推开门,寒风卷席着流雪而来,冻得他一哆嗦,放眼一看便看见了庭院里浅蓝色斗篷的舒珩,和他身旁一只小小的雪人。
雪人头和身子都是圆圆的,纯白纯白的,双眼嵌着两枚漆黑的棋子,身上披着一块红色的方布,不知是哪里裁下来的帘子,系在胸前像是照某人的斗篷选的。可能是哪塌了一块,雪人的头有些偏了,略歪着显得有些傻傻的,瞪着两颗圆溜溜的黑眼珠一瞬不瞬地盯着沈宿。
听到开门的声音,舒珩站起身来,回头看着他,眼里含着笑。
沈宿是怎么也没想到,平时斯文又沉闷的舒珩居然会花这么大功夫做这种幼稚的事来逗自己开心,乐得嘴都合不上了,几步跑过去,一会伸手摸摸雪人的脑袋,一会给他正一正“斗篷”,一会拉着舒珩的袖子什么也不说只是一味地嘿嘿笑。
稍微冷静了一点后,沈宿才想起,拉着舒珩的冰凉的手紧紧焐着,不时把脸颊贴上去,心疼道:“这么长时间,冻坏了吧?”焐完了手又去捧他冻得有些红的脸,起身的时候脚下一滑,眼看着就要壮烈。舒珩忙拉住他,他也一把抓住了舒珩的衣襟,结果就是两个人一起重重摔在雪地里。
舒珩正想起身,想着他摔疼了没有,却见沈宿似笑非笑地被他压在身下,手中还扯着他的衣襟,不紧不慢地伸手将他垂下的发丝捋到了耳后,眼眸中逗弄的神色近乎引诱。听着舒珩的呼吸声近了,他纵容地借着扯他衣襟的力气将上身抬高了几寸,去凑他的唇。
寒天白雪,冰冷沁骨,只有怀中人是暖的。
“雪地里凉,还是快些起来吧。”等了半天却只在耳边听得这样一句话,沈宿一口气差点没背过去。
舒珩搂着他的后背想将他扶起来,却被他反手一带仰在地上来了个乾坤颠倒,沈宿跪在雪地上骑在他腰间,双肘压在他胸前,嘴角得意地勾着,脸对脸瞧着他,舒珩的脸颊不由染上一层薄红,头向一旁偏去,不肯与他对视。
正当沈大人不害臊地要去啃身下人的唇的时候,一阵酸风从鼻腔掠过,他一手掩着脸,狠狠打了个喷嚏,响亮得一瞬间什么气氛都灰飞烟灭了。
“我就说雪地里冷……”
懊恼着皱眉的功夫就被舒珩带起身来,拥进屋去,解了湿透的斗篷围上被子,被放到榻里喝热茶。沈宿起初还满怀失望地扁着嘴,没过多久就又偏过身,透过窗缝看庭院里的小雪人。
“舒珩,我们给儿子起个名字吧。”
舒珩解开他还在滴水的长发,铺上布巾揉干,道:“这就算儿子了?那你儿子过不了几天就化干净了。”
沈宿喝着茶,透过杯子瓮声瓮气地说:“真希望春天永远都不要来啊。”
“说什么傻话。”舒珩打开卷册,接着看之前的那一页。
身旁的炉火依旧静静烧着,只隔着一层窗纸的屋外,又飘起了绵绵的大雪。
在那个颇具温情的大雪天后,沈大人很没出息地病了。这场病来得意料之中,除了叶维溱心疼得不行以外,整个皇宫都运转得十分正常,该喂药的喂药,该嘘寒问暖的嘘寒问暖,该代班的一丝不苟地代班,每三天站到沈宿床前汇报工作。
沈宿就这样平而又和地在半月之后康复了,除了还有些虚外,英姿绰约地重新上朝,微笑谦和地与各位恭贺他康复的大臣一一问好,然后他很快地发现了一件事。
舒珩不见了。
他很快就把这一认知更正成了:舒珩只是没来上朝。遂顺嘴招呼翰林院的一个官,问道:“舒大人今日怎么没来?”
那人先是有些怔愣,很快反应过来,弓了弓腰解释道:“大人有所不知,舒大人左迁至六品了。”在当朝,五品以下的官员是无权朝列的。
怎么就莫名其妙贬官了?沈宿一时摸不着头脑,那官员却笑笑,脚底抹油先撤了,他刚想去找翰林院老头子去问个明白,却堪堪止住了脚步,抬头望了望高处那张空荡荡的椅子。
季澄宣的话犹在耳畔。“你就没想过,这一切如果被陛下知道了,会有什么后果?”
从脚底往上,阴恻恻的透骨凉。
沈宿不禁伸出双手捂住口鼻,在熙熙攘攘的下朝人群中慢慢蹲下了,在无上皇权的威压下,他第一次由衷地感到自己是如此的无力,他甚至想不到办法。
如果……如果不是贬官,如果叶维溱做得再狠绝一些……
后怕这种情绪抽丝剥茧地在他自负的心里渐渐显露出来,有那么一瞬间,他甚至想抽出刀按在叶维溱的脖子上,逼迫他放自己和舒珩一条生路,两个人远走高飞再不过一天担惊受怕的日子。但且不说仇恨未泯,无论怎么看这都是荒谬的。
于是他又想故伎重施,软磨硬泡地让叶维溱放过舒珩,择清舒珩与自己的关系,让他官复原职。但这个想法很快也被否定了,他越是表现出在乎舒珩,效果就会越适得其反,仕途先放在一边,当务之急是让叶维溱不要继续发难,保住舒珩的命。
他深吸一口气,站起身来,极力让自己表现得像什么也没有发生过一样。
害怕,心跳如擂鼓。
晚膳时分,叶维溱的桌上添了一双筷。沈宿一句话也不说,垂着眼和面前的一盘笋尖较劲。
带着几分倨傲的恶意,维溱一直在等他开口,可沈宿却只字未提,面上淡淡的,搞得仿佛只有他一个人在意这件事。
用很随意的口气,维溱提道:“舒珩左迁之事你知道了吧?”
“是,今天早晨听说了。”沈宿应声,也是家常的口气。
“你怎么看?”
“朝堂之事,全凭皇上定夺,沈宿不敢妄言。”言语平和,却是近乎疏远的顺从。
“他性格太直,不懂得世故圆滑,还是做些典籍整理的职务比较好。”他自顾解释着,沈宿咬了咬筷子,露出一个并不明显的冷笑,什么也没说。
屋子里的气氛沉闷得让人透不过气来,叶维溱是打心里恨那个打破自己和沈宿关系的舒珩,可即使是最恼怒的那天晚上,他也只是拟了一份贬官的旨意,“斩”字终归没敢落笔。降旨容易,挽回小宿的心却难了,现在沈宿的态度,他就已经消受不了了。
“你在怪朕是不是?”
“不敢。”
“你今后不许见他。”
“是。”
说话间沈宿连眼睛也没多眨一下,语气似一碗水端平,倒显得他像跳梁小丑一般,可维溱有把握,沈宿现在心里绝不像表面那样平静。
于是他凝视着他,沉声道:“你看着朕的眼睛,告诉朕,你厌恶朕了吗?”
被迫抬起头,沈宿嘴里还嚼着一截笋尖,抬起筷子,眼中神色漠然,不多时竟在唇角擦出一个笑来,仿佛听到了什么荒谬的事,这次连答复也不屑给了。
叶维溱啪的一声撂下了筷子,似压抑着极大的怒意,却还是用商量的口气说道:“我们不该这样的,小宿,你这样什么也不说,朕心里也很不好受。”
沈宿眯了眯眼,开始慢慢地剥一只虾,出口的话依旧像打磨过一样无棱无角,却也句句刺人。
“皇上想让我说什么?你明明知道舒珩对我很重要,任意贬了他的官,好,我不敢说什么,可现在又来拿我的难受寻开心,我真的不知道该怎么做了。”
“我就像你指间的一颗棋子,时时刻刻要考虑着怎样能称你的意。我听话,可以不干涉这一切,也可以再不见他,可我的心毕竟不是石头,住进来的人不是说忘就能忘的。”
坦白一样的话语,噎得维溱一时失语,他很想问一句:“既然不是石头,为什么未让朕有过片刻停留?一千多个日夜,便是块石头也该焐暖了。”
千万股发狂的冲动在心中激荡,却收拢定格于对方静谧的一个眼神。于是维溱只好颓败地说:“他到底哪里好,值得你维护到这种程度?你和他才认识多久,朕养了你整整四年啊……”
沈宿伸手将剥好的虾放在他面前的碟中,“臣感激涕零。”
收回去的手被拉住,维溱的眼中已透出近乎悲哀的渴求,“朕不要你的感激,朕……”
“皇上,到此为止吧,别再说下去了。”后半句话,他不该说,他不敢听。
沈宿放下筷子,打算以自己的退场结束这场谈话,为了舒珩的安全,他尽量在说每一句话时表现得和颜悦色,或许会不太自然,但他真的用尽全力了。
步子还没有迈出,后腰就猛地与桌面相撞,瓷碗瓷盘霎时被扫落一地,粉碎的巨大声响将一切浮饰的平静都打破。倒下的酒壶还是满的,沿着桌面沥沥地往地上淌,沈宿惊惶地望着将自己压倒在桌上的人,在他眼中看到了困兽一般的不甘和疯狂。
他的下颌被一只手用力扣紧,唇就被吻住了。无视他的颤抖,那吻渴求得近乎撕咬,他用尽全力挣扎着,却感觉腰间的手已开始解自己的腰带,对方温热的舌也顺着扣紧下颌打开的缝隙不管不顾地往里探。
惊魂未定地喘着气,耳边还残留着余响,沈宿自己都不敢相信,自己刚刚竟奋力打了皇帝一巴掌,他将发烫的掌心藏到身后,唇齿打架地对近在咫尺的人颤声申斥着:“叶维溱,我是你的臣子,不是你的妃子!”
回应他的是一个从脖颈蔓延到耳际的吻,叶维溱贴着他耳边道:“为什么不能是呢?”
哪怕是早有感觉,但也难及他亲口吐露出的冲击之大,沈宿竟不知哪里来的蛮力,一把将叶维溱推得远远的,疯了一般地撞出房间,头脑中已无半点神智留存。
覆盖眼前的是铺天盖地的猩红血色,那些已远去的至亲面孔重新清晰起来,嘲讽和怒骂的憎色让他紧紧抱住了头,荒冢中伸长的枯手绊着脚,拖拽着他细瘦的脚踝,那些或男或女的声音连绵着在他耳边哀哭或冷冷地笑。
他不知道自己是怎么逃到仰岳阁的,只是坐了许久以后,他嘴里仍在磕磕巴巴地道着歉,一遍一遍对那些索命的亡灵说着“对不起”“我错了”……他用手大力地蹭着自己的唇,仿佛那里沾染了什么罪恶的印记,等感觉到疼时手背上已沾满了血。
他终于明白了一直以来的那种怪异的感觉来自何处——当他学会用青涩的爱慕眼光凝望爱人时,他的仇人早已用超出其十倍的热切目光凌迟了他千百回!
仰岳阁的门被拍得震响,叶维溱在门口焦急地唤着他,还夹杂着一些旁人的声音,他却恍若未闻,手脚并用地爬行到了铜镜前。镜中人头发散乱,两眼通红,脸上的血糊成一片,十分狼狈,但依旧难掩秀色,他摸了摸自己的脸,又去摸镜中人,在镜面蹭上了一抹血迹。
“你是谁!”他尖声问道,“这不是我的脸!我不要,我不要!”
说着用指甲死命去抓自己细嫩的脸,感觉不到疼痛似的把整张脸都抓得血肉模糊,镜像之下如同恶鬼。在他的潜意识中,如果不是这张从沈宿那里换来的脸,他又怎么会被叶维溱盯上?
门外的维溱也在为自己的鬼迷心窍而懊悔,敲了一会门却觉得情况不对,忙吩咐人把门撞开,可门开后的景象却让他一时震惊得魂飞魄散。
他一生见识过无数杀戮,也谈笑自若地观赏过惨无人道的行刑,但那种残忍,都与眼前的大相径庭。
他视若珍宝的孩子此刻瘫坐在镜前,乱发下的脸已抓烂到辨不出容貌,清晰可见的指痕还不断渗着血,行行顺着脖颈流入领中,若不是他指甲中清晰可见的血肉,叶维溱无论如何也不会相信,世上有人能对自己下这么狠的手。
我的爱真的就让你恶心到这种程度?叶维溱仰起头,一只手掌盖住双眼,两行泪滑下来。
镜前人很快给了他回答,沈宿调动着全身的血肉嘶喊着:“滚!你滚出去!死啊……你!”嗓子吼得破音,浑身抖得不能自抑,他现在可能都认不出那人是谁,但憎恨和恐惧却深深刻在灵魂里。
无奈,维溱背过身不让沈宿再看见他。内侍和御林军看不清皇帝的神情,只听他对神色凝重的季澄宣吩咐道:“去请御医来,务必要医好他,必要时绑起来别让他乱动。”
那撕裂一般的吼声还未停歇,叶维溱缓步走出屋子,右手缓而重地抚上自己的心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