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0章 谢桥

在那之后,叶维溱就真的没再去过仰岳阁。

他想见沈宿想得心里发慌,可是又害怕看到沈宿疏离的眼神。他可以说服自己,不与死人争胜,但他也明白,这所谓的豁达看开也不过是一个“忍”字。

而他害怕这“忍”字破功之时,他会做出什么伤害沈宿的事。当一个人拥有了无上权力,难保不会犯下一些出格的错误,此时自制力就是最后一道防线,可到了沈宿面前,它又是那样不堪一击。

他在相距咫尺的永安殿里,感觉时光凝滞般漫长,但二人再次相见,不过是五天后的事。

廖梧来报,说沈宿跪了太久,伤损了膝盖,加之血流不畅,短期之内应是无法下地走路了。维溱当即摆驾仰岳阁,想去探望沈宿,却被告知,沈宿服了药后已经睡下。

他心中担忧,如何肯轻易离开?便对季澄宣道,你先在这候着,朕就上去看一眼便好。

借这个机会哪怕远远瞧上一眼,也心满意足。直到进了卧房,他还怀着这样的想法,却在当真看见安睡在床上的沈宿时,改换了念头。

初春时节,火炉还照旧烧着,只是换了一铺薄被,透过缎面,隐隐能看见沈宿微微蜷着身子,不知是不是腿还疼着。他的长发散在枕上,睡脸显得毫无防备,只是眼角沾了几分淡淡的红。

维溱坐在床头看不够似的,伸手轻轻为他拨开散乱的发丝,手指滑过脸庞,沾上淡淡的体温,便再不忍拿开。他用目光把沈宿的面容一遍一遍地勾描,想象着眼前人的一颦一笑,每一寸都在心中贮藏已久,再熟悉不过。

“维溱哥哥你看,那个人在喷火呢!”那年中秋,宫宴上请了民间的杂耍伎来表演,小宿瞧什么都新鲜,拉着他凑近了看,却又不住往他身后躲,看着那些刀枪烟火既兴奋又害怕。

周遭的大臣女眷和世家子弟都侧目看他,暗自嘲笑他不懂规矩礼节,建章侯的小儿子甚至当面斥他:“这是大齐皇宫,岂由得你这无官无爵的小子放肆?”

小宿当然不示弱,从人群中径直钻到他面前,仰望着他脆生生声道:“他是我哥哥,这是我家,你又是他的什么人,敢来我家管教我?”一时便呛得那小侯爷哑了声,小宿回头得意地望着自己的样子,他现在都记得清楚。

那时他们之间没有什么君君臣臣的芥蒂,更没插进任何其他人,他与他不是亲人胜似亲人,那份温暖就像中秋之夜升上天空的焰火一样,转瞬即逝,却永远把美好留在了人的心里。

这些日子他常常会想,既然小宿早就挑明,对自己已无丝毫情份,连平日里那些温驯都是装出来的,自己对他还有什么可眷恋的?

渐渐地他想通了,宫闱之中,人情本就易疏淡,这都不是小宿的错,哪怕小宿对自己,只有开始的这一点真,那他所执着的一切就都值得。

他在床边慢慢躺下来,与沈宿鼻尖挨着鼻尖,感受着这一寸温暖的气息,唇边慢慢勾出一个笑来,像入了梦,又似着了魔。

季澄宣眯着双细长的眼,向楼上不转睛地望着。夜里寒凉,守门的小太监哪敢让他在外面等着,忙提着灯笼过去,恭敬道:“尊公,外头露重,还请进屋等。”

季澄宣瞟过来,小太监也不敢抬头,只听他在门外道:“宫里的规矩都记到狗肚子里去了?无旨不可擅动。”

这明摆着就是皇帝陛下在楼上歇了,忘了楼下还有个等着的人,那便进来休息片刻又何妨?料想主子不会怪的。明明是个践踏道义成性的人,对待皇上的旨意却刻板得近乎教条,小太监心道,也许这就是人家比咱们得宠的缘故吧。

第二天一早,叶维溱提出沈宿行动不便,要把他接到永安殿去照顾。沈宿也没有反对,不如说他像是根本没有知觉,维溱把他从床上抱起,他就双手搂住着维溱的脖子,任由维溱抱自己出去。

维溱这一踏出门,就看见仍候在门外的季澄宣,才想起这一夜竟是把他给忘了。主仆之间,虽谈不上愧疚,但他言语上也不自觉地温和了几分,边走边随口道:“你颈上的伤如何了?”

“劳陛下记挂,不妨事了。”澄宣赶忙紧随其后,站了一晚,脚步难免不灵便,走起路来有些蹒跚,幸而维溱走在前面,没有看他。

“以后再遇到这种危险的事,派人去就好了。”

“是,奴才失察了。”他抿着笑,回道,“没料到那歹人下手如此狠辣。”

这话是说给沈宿听的。季澄宣晓得,照他往日的性情,即使不利嘴讽刺,也会狠狠剜上自己一眼,可这回他却没什么动静,安分地靠在维溱肩上,仿佛真是精神恹恹一般。

那日在玉翎司中,寻仇之言说得字字铿锵,而今却收起了尖牙利爪,怎么可能是转了性子?怕是藏着更加阴沉的心思,季澄宣越发忧虑。

沈宿却让他失望了。

他当真什么都没有筹划,每日只做一件事:想舒珩。叶维溱把他放在哪里,他就坐在哪里专心地想,而且不是做做样子,是真的想。

他的怀里时时抱着那块牌位,有时还会对着它极小声地说话,温柔的样子仿佛他面对的不是块木板子,而是活生生的心爱之人,宫里人都在担心,公子是不是中了什么邪。

他说,舒珩,今日窗前的杏花又开了十七朵,不知道谁养的猫一直趴在瓦上喵喵地叫;

他说,舒珩,我昨日讨了酒喝,那酒又醇又辣,比不上我们常喝的那家,我瞧见过老板娘往酒里兑水,难怪说有淡淡美人香;

他说,舒珩,我从前想过我们如果安家,一定要去江南,和涣姐他们做邻居;

他说,舒珩,我想吃米糕了,芝麻馅儿的;

他说,舒珩,我的腿坏了,等我能走了,就去为你扫墓,再折些柳枝插在你坟前;

他说,舒珩,这世上的人我一个都不喜欢。他们不是想害我,就是想讨好我,我已经再找不到一个可以彻夜长谈的人了。

他说,舒珩,这些话我只说给你听。

他把脸贴在冷硬的牌位上,眼泪落在上面,很快就渗入那一道道刻痕里,沾湿了亡人的姓和名。

叶维溱进入房中时,正好看见这令人动容的一幕,他吩咐宫人传膳,自己走到沈宿跟前,要取走牌位,抱他过去。未料到,他的手才刚伸过去就遭到了抵抗,沈宿把牌位紧紧抱在怀里不放,警惕地望着他,似乎还没从中回过神来。

他只好摸着沈宿的头发,好声好气地安抚着:“咱们先吃饭,好不好?”

沈宿这才松了手,维溱抱起他,掂量着体重似乎又轻了一点,顺手帮他把牌位放在桌上。沈宿靠在他肩头,维溱感觉得到他的视线仍黏在那牌位上,片刻也不愿离开。

膳食端上桌,二人净手漱口动了筷,御膳房这些日子的菜品都颇费了心思,沈宿却吃得兴味索然,只是夹了几口眼前的菜,便低着头一味地嚼着白饭。

叶维溱不禁怀念起,往日那个会不顾规矩起身夹菜,一边吃饭一边讲坊间轶闻讲得眉飞色舞的少年了。

他抬袖为沈宿夹菜,笑道:“这是你爱吃的蝴蝶虾。”

沈宿端着碗恭恭敬敬接过来,点头道谢,可那虾却只咬了一小口,就放在碗边不再动了。

“怎么?已经不喜欢了?”他掩住面上尴尬,温声试探着问。

沈宿似是怔愣了一下,低下头去,坦白道:“不,我从来就不喜欢吃虾。”

维溱旋即了然,笑容也苦涩起来。

是了,他旧日里笑着说过的“喜欢”,又有几句能拿来当真呢?

他心中黯然,本想把这页揭过去,沈宿却忽然清醒过来似的,放下筷子,仓皇解释道:

“皇上不必顾及我,宫中的膳食都很丰盛,只是我没有什么胃口罢了。想来白吃白喝却还在这里挑三拣四,实在是我的失礼,还望皇上勿怪。”

这一番听下来,维溱是真的吃不下饭了。他也撂了筷,眼中含着欲言又止的苍白情绪,良久才开口道:“小宿,你我之间……从不需要如此客套。你想吃什么便吃,不想吃就撤了吧,不用看朕的脸色。”

一顿饭下来,两个人都不自在,叶维溱再呆不下去,在沈宿惊疑惶恐的目光中,失了冷静夺门而去。

候在门口的季澄宣赶紧跟上,二人回了殿中,叶维溱拿起案边的奏章就要往地上砸,想到有失仪态便又收了手,带倒了厚厚一摞奏章都散落在桌面上。

他用力闭上眼把火气往下压,但心中反而更加烦躁。季澄宣赶忙上前整理满桌奏章,心中猜想着必和沈宿脱不了干系,便劝道:“陛下何须如此动怒,公子他必不是有心的……”

维溱听了更加头疼:“他可不就是无心?他的心全打包给那个舒珩陪葬了,当真是半点都没给朕留下!”

“朕接这副失了魂魄的躯壳回来干什么?朕养个客人在身边有什么意思?”

几句话吼出来,震得心肝都在发痛。

季澄宣不忧反喜,他正愁如何将沈宿从维溱身边隔离开,便顺势提议道:“公子乃是长情之人,要让他立即忘却故人也不可能,陛下不妨将公子送到晋阳的容德行宫去修养一段时日,那里山青水美的……”

他不再说下去了,因为叶维溱望向他的目光浑像要撕碎他,他跪下道:“奴才失言,公子还是该常伴陛下身边才妥当。”

“朕不会再放走他了,谁知道外面会不会再有什么人……”他慢慢坐下来,额角血管突突地跳,“澄宣,朕有种感觉……也许是错觉,因为绝不该啊。”

季澄宣抬头听着。

“朕隐隐觉得,小宿是恨朕的。”

桌上刚摞好的奏章又被失手打翻,季澄宣咽回逸出喉咙的那个音,赔笑道:“陛下多虑了,怎么会?”

“朕一直不确定,舒珩之死到底是否算是朕的错?小宿对朕已然丝毫不爱了,要是再添了恨,朕真的不知该如何是好了。”

“朕有时会想,如果舒珩没死,小宿会不会依然是那个爱笑爱闹的样子?而不是现在这般,单薄苍白得像纸糊得一样。”他长长地叹了口气,那神情如同孩童伸出手,徒然地想捞起水中圆月。

季澄宣心里苦道,我的陛下啊,他若不死,沈宿又如何肯回到你身边?

他向来做事求全,那日将舒珩之死说成是要与沈宿鱼死网破,纯粹是气话。他本计划着只要舒珩自尽,沈宿必然心灰意冷,再为维溱制造个契机,就能顺理成章地把他接回宫。

他自认手法娴熟,本以为做得天衣无缝,没想到还是被识破了——沈宿去寻他时那果决的态度,绝非是诈他。

此刻叶维溱已冷静下来,强迫自己梳理着情绪,抬手吩咐他道:“今日之事,切不要让小宿知晓……我们之间,已再经不起任何动荡了。”

季澄宣应承下来,但这并不代表他不想找沈宿算账。

那日沈宿起了酒兴,吩咐人在宫外小作坊打了二两美人香,正坐在窗口托着酒盅细细地品,忽见杯中波影荡漾,一个人从身后靠了过来。

“玉翎公一天到晚,也就趁皇上上朝时分能得空,不去好生歇息,是来分我的美人香的吗?”他虽称不上神情怡然,但绝不是平日里碰一下都怕碎了的伶仃样。

“公子演得好一折悲情戏。”身后人阴测测地说。

“戏?冤枉,冤枉!”他一指压着下眼皮,让他看自己哭到通红的眼底,“是舒珩的死是假?还是你我之间的仇是假?玉翎公,我恨你可是恨得情真意切啊……”

季澄宣懒得理他的油腔滑调,单刀直入道:“你故意做出这副样子给陛下看,究竟有何图谋?”

沈宿把剩下的酒喝干,杯子随手扔掉,用手背擦了擦嘴。而后坦坦然摊开两袖,让季澄宣看自己的腿,笑问道:

“玉翎公觉得我现在这种身体,能图谋得了什么?”

他费力转过身,这才看清季澄宣的脸,几分怀疑几分阴沉。知他所想,沈宿再次无可奈何地澄清道:“放心,我现在不是你的对手。你看我在这宫中孤零零的一个人,寸步难行,只有等着你来杀的份。”

见季澄宣面露不悦,他才故作恍然,扒着椅背道:“我忘了,玉翎公可舍不得杀我。”

季澄宣在他身上来来回回地打量,道:“你倒还清楚自己的处境,那就掂量着你这条小命。你若要耍性子,利用陛下对你的宠溺搞些小破坏,咱也由着你,但切记莫要过界。”

“好说。”沈宿用十分认命的语气道,“我如今回宫,既遂了你所愿,我也谋得了方寸安身之地,昨日的帐来日再算。我现在纵使有那个心,也实在无半分气力啊。”

“再说……”他沉吟,“要真明面上动起手来,难免有人会伤心,我倒无所谓,玉翎公总不想看到吧?相安无事也未必不好。”

季澄宣倾身过去,抬手在他肩上轻轻拂拭,警告着:“你可要拎清楚,咱之所以留着你,就是怕在陛下心上留下一道血口子,但你若哪日胆敢对陛下横刀相向,那你这条命留不留也就没有什么意思了!”

沈宿瞧他的目光突然凶戾了,还未及反应,就觉肩头上力度一重,被连人带椅子一把掀倒在地,他双腿不着力,脸直接磕在地板上,好大一声响。

他只觉颧骨碎裂一般的疼,腿也疼,两眼发花地抬头望向站在身边的人,那人也看着他,还朝他笑,从怀中取出帕子来细致地擦手。明明脸上是这般神情,声音却关心而又急切:

“公子真是醉得厉害,坐着都能摔,可磕疼了?”语罢转向外高声道,“来人,还不快传太医,看看公子摔得要不要紧?”

沈宿吃力地翻过身,平躺在地,呲牙咧嘴地望着他离去的背影,在心里那本账上又给季澄宣重重地添上了一笔。

叶维溱下朝回来,见他脸上的青紫又心疼了好一阵,季澄宣就在身后和风细雨般劝着,沈宿知道如果自己告他一状,他必会喊冤,索性也懒得开口。

他又不是后宫妇人,行走在刀刃上最要紧的就是个忍字,他们来日方长。

“是我不该贪杯,若不是玉翎公帮我喊人过来,我还不知要在地上趴上多久呢。”他叹了口气,一板一眼地向维溱解释着,余光瞄着季澄宣,当真像之前承诺的一样安分。

维溱摸摸他的头,道罢了,挥手遣季澄宣退下,又转身去取了本书,抱他坐在床头一起看。

沈宿瞧那书像是新装订好的,纸张犹新,翻开来看,竟是一篇篇诗赋新文,著好了姓名,一页一篇。

“上巳节那日,众多才子齐聚莲汀,行祓禊之礼。这些诗赋都是他们曲水流觞时所做,朕观其有趣,便要了一份,来给你解解闷。”

他下颌贴着沈宿发顶,翻书时沈宿感觉自己整个人都被他圈在怀里,又不好别扭挣扎,只好冷着调子煞风景道:“我才疏学浅,看不懂什么诗赋,要解闷的话,皇上还不如给我买叠话本子。”

叶维溱却丝毫不觉被拂了面子,只当沈宿与他撒娇,一时竟心情大好,耐心道:“不妨事,朕念给你听。”

他静下心来一段一段从头读起,沈宿就靠在他怀里低头看着听着。

他不知道,小宿是否已经忘了,自己也曾这样抱着他,给他念过话本上的民间故事。妖怪、神仙、书生、女鬼,净是些无稽之谈,小宿却越听越精神,瞪大了一双眼睛,各种稀奇古怪的问题连珠一样地往出蹦,不认识的字也戳着指着一直问他,那是他头一回觉得,这个小鬼有点烦。

可此时回想起来,便只有怀念了。

几页读罢,已有几分口干舌燥,他翻回刚才那一篇颇绮丽的文章,问道:“小宿觉得,此人文章如何?”

沈宿看了一眼,不假思索地回道:“不好。”

“为何?”他有些诧异,此篇文赋的作者乃是文渊阁华老先生的得意门生,京中又名的大才子方如弘所做,仅看遣词用句,水平也是中上了。

“文章自有其精魄……”当日舒珩在披拂街说过的话脱口而出,沈宿不禁抬手掩住了唇,眼中情绪复杂。

“乡野白衣,不曾登拜高门,少时游学四方,受教于至圣先贤。”霜色衣衫的试子一身傲骨,颊边却染上几分淡淡的红,他当时心想,这样的人,才当得起君子如玉四字。

月在当空圆,牙檐连芳阁,教坊琵琶声如雨,惊落星随落花飞。那夜有无边的人间热闹,难得他却记得舒珩的每一次敛眉,和自己的每一声心跳。

“嗯?”听到维溱问,他回过神来,接上方才的话,“现今骈辞盛而古风息,诸多广受褒扬的文赋读来实则空洞无物,无半分风骨……”

“老文士也就罢了,若我等学子也不知反省,趋之若鹜,那再过几十年文坛该是何等颓废局面?”记忆中的人眉间紧蹙,谈起此事来,神色肃然得不容调笑。

“文章乃经国之大业,承载颇多……”沈宿徐徐轻吐字句,却少了几分倔强,多了丝缕眷恋。

“若必须自绝操守才能换来的功名,不如不要。”记忆斩断在这一节,明明从未刻意记过的话语,如今说出却像了十成九。

叶维溱听了此番言论,正欲称妙,却感觉怀中人紧紧抓着自己的衣袍,一时间抖如筛糠。

自别后,最怕忆起相逢事,几多惊艳几多欢愉,如今念念都成恨。那时沈宿只当舒珩不近人情,日复月后,才知君柔情如斯。

手被握住,人被抱紧,书本散落榻间,维溱也不看什么诗赋了,把脸贴在他冰凉的颊边,商量道:“小宿,你同朕说说话吧。”

“好。”两个人紧紧挨着,是个密不可分的姿势。

沈宿应承着,却又断了话音,想了许久才说:“抱歉,我不知道该与皇上说什么,朝政之事,我已经太久没有……”

维溱打断他,偏执地挨在他耳边说话:“就说说你刚才在想什么,朕想听。”

沈宿沉默,试图挣扎,维溱不允,他便颓然地放弃,依旧不声不响。

两个人谁都看不见对方的正脸,也就不知道泪水都漫上了彼此的眼眶。

维溱问:“至少在朕怀里的时候,你可不可以不想别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