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6章 逸少
玉翎司,季澄宣的卧房中,灯火明灭。月白色的床幔垂下,床前地上丢了一团被打烂的锦衣,浸透鲜血的衣料粘黏着皮肉。来人向床上人禀告:“属下办事不力,他逃进了华荫巷,我等沿路追赶,追上时马上却已不见了人……”
季澄宣平趴在床幔后,连眨一下眼的力气都没有,涩哑的嗓音却依旧执拗:“找,和各个关口联络好,要在陛下的人之前找到他,找到就杀。”
沈宿抱着蜷起的右腿,腿上大片的擦伤已经用土方子草草处理过了,被麻布裤子磨得痛痒,跳马那一下他摔得又狠又重,不知道断了几根骨头。
一碗酒被撂在他面前的桌上,酒汤浑浊,他仰头喝下,后劲浓辣酸苦,把痛感压下去不少,他皱着脸,道了句:“谢谢老伯。”
小桌对面的老叟垂着眼皮瞅了他一眼,也在榻上坐下,用衣袖抹了抹筷子,夹了一筷头茴菜黄豆,就酒而食。其实这人今年不过四十余岁,但却被寒苦生活摧残得仿佛花甲,瘦体斑皮,乱发花白,再加上瘸了一条腿,活像一具从岁月灰烬里面扒出来的旧骸。
“休要娇气得女娃一样!”老叟槽牙嚼着黄豆,“老汉从前是被人活生生打断腿,忍一忍也就过去了。”
沈宿发觉这穷乡僻壤之人,说话竟带着几分京城口音,只是被当地话混得不明显了。但看他这副样子,显然和矜贵之人沾不上边,八成是在京中谋过事,被打断腿只好逃到此地,不禁心声叹息,底层百姓更是多凄楚啊。
那天他被玉翎司的人追杀,随行护卫尽数被杀光,他误打误撞骑马闯进华荫巷。华荫巷道路回环狭窄,房屋密集,他趁着把他们甩得较远之时,转弯跳马,放马而去,自己则躲到一间茅屋前的一个大竹筐里,听着来来回回搜寻的马蹄声,一口大气也不敢出。
且说那老叟卖完一天菜,拖着木板车回家,一掀开装粪的空筐,就看见筐里缩着个人,睡得正香。他捏住鼻子,两袖子就把人抽醒,冲他吼道:“你到哪里睡不好,不嫌臭吗!”
沈宿醒来后谢过他,告知他自己被追杀,不得已而为之,就要拖着腿离开。那老叟脸色沉了沉,丝毫不怕事似的,把他赶进屋,还给他找了换洗衣服、敷了药。
“我回来的时候看见了玉翎司的走狗们,追你的是他们吧?”看见沈宿惊讶的神情,老叟翻了翻白眼又解释道,“在京城呆过的,哪个不知道这帮索命鬼?”
“是。”沈宿只好承认。
“那你就应该是惹着皇帝了吧?”老叟又给自己倒了一碗酒,玉翎司是皇帝直属的秘密机构,很容易就能推出这个结果。
“不,我惹的是玉翎公本人。”他轻声道。
“本人?”老叟呵呵冷笑了几声,“他还有本人?”这话说得沈宿有几分纳闷,就听他又道,“我还当那帮畜生都没有人性,皇帝指哪他们就屠杀到哪呢。”
沈宿一听这话就摇摇头笑了,季澄宣似乎也确实如此,他讲得没有错。
“你……叫什么?”老叟的眼光蓦地狐疑了,伸过头死死盯着他。
“晚辈姓沈。”沈宿也有几分紧张,“老伯识得我?”
“姓沈……”老叟用力想了好一会儿,“那不认识。”
沈宿觉得他的说法有点怪,但也放下心来,正要细想,就听一阵重重的砸门声,门外人喊着:“老瘸,快给官爷开门!”
他吓得神经绷紧,赶紧放下筷子,见屋中无处可藏,就想奔着后门去,却被老叟一把拉住了袖子。老叟给他使了个眼神,让他坐下继续吃喝,低声说道:“没事。”自己则跳下榻,一瘸一拐地去开门。
门一开,门口人就闯进来,把老叟推搡到一边去,口中嚷嚷着:“老瘸,拔两棵菜啊!”看样子这般明抢也不是一两回了。
如惊弓之鸟般的沈宿反倒被晾在一边,那人看都没看他一眼,沈宿却扫到他不过乡间小吏装束,也敢自称官爷,简直可笑。
老叟拦都不拦,任他闯进屋又推开后门进了菜园子,没一会就捏着鼻子跑了回来,发飙道:“老不死的你往菜上浇大粪!”
老叟向旁唾了口,脸上藏不住笑:“不浇粪菜怎么长得起来?”
那小吏看屋里还有个年轻男子,也不敢动手,不干不净骂了几句就摔门出去了。
老叟闩上门,慢慢走回小榻边,就见沈宿冷着脸问:“老伯你可知道那小吏的狗名?我来日定为你出气。”
他挪着废腿,艰难地坐上来,眼角攒着褶皱,好笑地打量了沈宿两眼,摇了摇头,便又捧起碗吃酒,仿佛只是听了个笑话。
这老叟家也真是够穷,家徒四壁,连张像样的床都没有,二人夜里紧挨着缩在小榻上睡觉,沈宿侧着身子靠墙,总感觉身边的人就贴着榻边,一不留神就会滚下去。
他身边有多少显贵之人,一个个皆是贪心不足、见利忘义;可这样一个穷困潦倒的瘸老头,却能对萍水相逢的自己施以援手。想到此处,他不禁心生暖意,暗暗许诺,来日一定要加倍偿还此人的恩情。
但来日之说都是后话,于是他摸出了贴身的那块白玉牌,反手递给老叟,说:“这个给你,卖了以后能把你们州最好的宅子买下来。”
老叟把玉牌子摸过去,捧在手里,就着映进窗户的月光仔仔细细地看,沈宿背对他躺着,都能想象出他怀疑的表情。忽听一声磕响,明显是老叟焦黄门牙咬在玉上的声音,惊得沈宿赶紧翻了个身,这一翻身不要紧,正把抱着玉牌咬的老叟撞地滚下了榻。
“煎鱼啊?这么着急翻面,怕糊啊是不是?”老叟从地上坐起来,怒叫着揉着尾椎骨。
沈宿赶忙给他赔礼,却见他又把莹润的白玉牌往嘴里送,急道:“又不是金银!你咬什么!”这一喊完就悔了,这不摆明了嘲笑恩人没见过世面吗?该打。
老叟却不慌不忙,仿佛真尝出滋味了似地道:“不错,上等的羊脂玉,口感温润滑腻,清凉回甘。”
这一品评倒把沈宿说愣了,这正是上好的羊脂玉不假,可难道真的能凭牙齿和舌头尝出来?搞得他也想改天弄一块咬咬了。却见地上老叟忍笑忍得辛苦,才知道是被耍了。
“安生?”老叟摸着上头的字,伸手拍了拍屁股上的土,“这是别人赠你的吧?那我不要。”
沈宿自认客气和拒绝还是分得清的,于是他没伸手去接,反而笑问:“你真不要?能换好多钱呢,你这辈子可能都没见过那么多钱。”
“钱?钱是王八蛋!”老叟脸一拉,硬是把玉塞回他手里,“收起你那套,爱打发谁打发谁去!”说完倒头就睡,再不理沈宿了。
没钱的人总是憎恶钱财的,这个沈宿可以理解,但横财拦路还能一瘸一拐跨过去,头也不回的,可就真不容易了,他只能判定,这还真不是个普通老头。
第二天老叟赶早起来了,老木车套上小毛驴,甩着鞭子出城去。华荫巷离京城已是不远,一天半就能到,中间要经过两道城关的盘查。
这第一道城门很快就到了,他很懂事地掏出了一袋铜板,孝敬给守城官。那守城官收了他的钱,仍没有放行的意思,绕着破车转了几圈,在他装菜的筐上敲敲打打,还抽出佩刀刺了几下子,好好的竹筐被捅出好几个窟窿,老叟心疼得“哎呦哎呦”不住痛呼。
当守城官要去刺当中一筐时,却被老叟一把抱住了,他瞪眼喝道:“小老儿有何藏匿?不要命了吗?”
老叟缩肩低头,一缕白发垂在颧骨边,显得分外寒酸,他扶着腿一瘸一拐地走上前去,哭丧道:“官爷你也认得小老儿,这么些年瘸着条腿还要卖菜养活自己,连个养老送终的也没有,一辈子婆娘都没讨着,难道还能藏个黄花大闺女不成?”
守城官听了这话,哈哈大笑起来,也放下戒备,只抬了抬下巴问:“那你为何不让查?”
老叟十分委屈,揭开筐盖给他看,“只因怕污了官爷的宝刀。”那筐中堆放的都是一个个圆扁扁的干牛粪,穷人家买不起木炭,拿它来烧火。
守城官顿觉恶心,挥挥手让他盖上盖子,放他出城了。老叟千恩万谢,赶着驴车慢慢继续赶路了。
驴车行过长长的小路,又穿过树林,沈宿与老叟并排坐在车前,压低了斗笠。老叟捏了捏鼻子道:“你滚远点坐,臭烘烘的。”
沈宿闻了闻衣上,道:“干牛粪又没有臭味!”又心有余悸道,“只是差点闷死我。”
老叟甩了甩鞭子,仰头看着蔚蓝的天,说:“京城那一关可没这么好过了,干什么要冒这么大险呢?你得罪了那帮人,躲都来不及。要不然别回京了,跟我一块种菜不是挺好?”
“要逃早逃了。”沈宿神色黯然,“你不会明白,重要的人在你眼前一个一个被夺走的感觉。”
老叟瞟了他一眼,嘀咕道:“有什么不明白的?我也不是生下来就是这副伶仃的衰相。”
沈宿懒得和他贫,看着他那张蜡黄干瘦的脸,打趣着:“你年轻时也俊秀过不成?”
“俊!满京城的姑娘没有一个不想嫁我当婆娘的!”老叟说着还来劲了,浑浊眼珠微微转动着,仿佛真有那么一段时光可供他追忆。
沈宿嘴角微微弯翘,忍不住笑出声,老叟也随之大笑起来,笑声夹杂在辘辘的车轮声中,潇洒得仿佛他们不是要入京,而是要挥别繁华,远遁江湖。
入夏时节,官道驿馆特地搭了凉棚,供沿路官员休憩吹风,放上几张擦得干净的小木桌,摆上茶水,瓜子、凉瓜,这座次也是有讲究的,官道多起烟尘,越靠棚里越干净背荫,乃是为达官贵人准备的上座。
此时这上座歇着的,正是监察御史蒋世昌。蒋御史今年四十有五,是去年才入的御史台,上任以来陆陆续续弹劾了七八位各级官员,锋芒初绽,只觉上无愧朝廷、下不羞良心,来日必将显耀门楣、光宗耀祖。
正所谓富贵不还乡,如锦衣夜行。趁着休沐之期,蒋御史正欲回乡祭祖,一来让乡里乡亲瞧瞧他如今风光,二来也感谢故去先人,给他起了个好名字,佑他仕途昌盛。
“御史大人。”驿长从外面进来,脸色颇有几分窘迫,他两手间摊着一条叠起的破麻布,为难道,“这是刚才有一个破落儿送来的,非要我转交给大人您,说让您亲启,怪的是他还真讲得出大人名姓……”
蒋御史摆摆手,让打扇的侍女下去,抖了抖洁白的衣袖,拈过那破布慢慢展开。驿长眼见着蒋御史脸色大变,官架子四散,两手提住袍子起身,两股战战地问道:“那人现在何处?快带本官去!”
又吩咐家仆道:“准备好车驾,立即回京!”
家仆吓了一跳,忙追着问:“那……那祭祖呢?”
蒋御史手中紧攥着那块破麻布,咬咬牙道:“不祭了!速速回去!”
老叟挨着沈宿坐在树林里,驴车停在一边,他正眼馋着对面棚子里的凉瓜,抱怨着口渴,就见凉棚中冲出一团蓝云,随着小厮二三,向这边奔来。
“下官迎候来迟,大人恕罪!”蒋御史气喘如牛,脚下步子急险些跪在二人跟前。
沈宿单手挑起斗笠边,露出一双眼,笑问道:“御史当得可还舒服?”
“承蒙尚书大人提拔!”说罢又向沈宿深深一揖,沈宿也穿着破衣烂衫安然受着,只是没有伸出脏手去扶他。
老叟抚着下巴瞪大了双眼,神色复杂地在旁看戏,虎口不住蹭着颊上冒出的胡茬。
沈宿点点头,浑不在意地又问:“蓁蓁可还好啊?”
那蒋御史听了,却像被冷风吹透一般,猛地打了个寒颤:“托大人的福,内子身体康健,正在驿站中休息呢,待会就引来拜会大人。”
沈宿捎给他的那块破布上,就只写了一个“蓁”字,但他看了一眼就全明白了,只因这名还是沈宿亲自改的。
当时他刚被提拔为御史不久,与醉欢楼的小桃姑娘情投意合,却碍于法令不敢把她娶进门,连会面都成了难事。是沈宿暗地里帮他周转,让京中一户富商认小桃为女,如此他便可名正言顺地将心上人娶回家。
沈宿对他道,小桃这花名太过轻浮,《诗》中说:“桃之夭夭,其叶蓁蓁。”不如以此易之。
蒋御史明白,此时沈宿又提起她,一方面是暗示自己受过他的恩惠,另一方面也挑明了自己又把柄握在他手上,若沈宿无法脱险,也不会让他平安。
“少在这废话,赶了一天路的,有没有口茶水喝啊?”老叟耗不下去了,他的驴还没喂呢。
“当然,待二位随下官回驿馆,下官自会好生款待。”蒋御史也不清楚这老头是谁,但和沈宿走得亲近,巴结一下不会有错,“老丈请。”
酒足饭饱后,沈宿靠在蒋御史耳边把事情大致讲了讲,听得他冷汗直冒,但如今二人已是一条绳上的蚂蚱,他也只能铤而走险,帮助沈宿。
“今晚就不能在这住了,我怕生变。”沈宿道,“简单收拾一下,我们即刻回京。”
他已经洗干净换了衣装,与从前一般的倜傥,老叟却不肯换衣,说是怕穿得富贵,回去的路上遭劫。
“老丈不随我们一同回去?”蒋御史问。
“锦绣地,也是虎狼窝。”老叟摇了摇头,“打死也不回去。”
蒋御史遂吩咐下人给他准备一些财物,话还没说完,老叟就拍着肚囊,叨着“饱了饱了”,一瘸一拐地往门外走去了。
沈宿艰难地追了出去,在门口看着他套车。直到老叟坐上了木车,赶着驴要掉头回去,他才想起来,拦着道:“老伯,告诉我你叫什么名?你待我好,我将来给你养老。”
老叟望向他,眼中的神情让他想到了一个熟悉的人,明明一个寒酸一个儒雅,但其间的沧桑竟相同无二。回想起这两天的交谈,沈宿忽然产生出一个荒谬的猜想。
“不用你养!人本飘蓬,寻什么落叶归根处?老子自生自灭,自供自养,老了就死,死了就烂。”老叟哈哈一笑,不予作答。
沈宿急了,跟着车切切道:“那至少告诉我的你姓什么?”
“唐……”他舌尖一卷,冒出这样一个轻快的音,竟意外的飘渺好听。
猜想坐实,好像有巨石在沈宿心中砸下,震动久久不息,他两脚就像在地上扎了根,一时动弹不得,只能眼看着驴车行去,咬了下嘴唇喊破声:“莫不是唐……”
后两个字被淹没在老叟的高呼中,他在虚空响亮地甩了一鞭子,满嗓子叫唤着:“无名!无名!乡野老叟,姓氏都嫌多余,还取恁的贱名?”
沈宿满脑子只想着,原来他说,满京城的姑娘没有一个不想嫁给他,竟不是骗人的。
老叟叹着也唱着,天为幕地为台,夕阳静候故人退场:“道什么前尘旧恨,万顷荣华,而今看尽皆是空。皆是空,耗却我千般蹉跎,朱颜白发,一念残生。”
连叔叔说过,这人有把清亮嗓子,好端端的富家子却要涂上粉墨,金缕玉衣拚醉登场,台上台下皆是风流无双。他也听说过,京中多贵子,可自唐振琪后,竟无人敢夸豪奢。
沈宿与蒋御史同乘,所乘的车驾家仆环拥,横在路当中分外有气势,顺顺当当过了京城那道大门。
这也就是沈宿为什么要随他一道回去的理由:这不仅能保证他在路上的安全,且即便是城门官已被买通,欲行不轨,蒋世昌如此体面的一队人马,难不成他们敢在光天化日之下将他们统统灭口?
即便是玉翎司秘密处死官员,也要挑个月黑风高夜,白日无故杀戮朝廷命官,这个罪过谁也不敢担。
“沈大人还是先转道寒舍,医治好腿伤,再行回宫吧。”蒋御史担忧地看着沈宿那条腿,明显是伤了骨头,看样子十分痛苦。
“不治,治好了我这条腿不就白断了?”他揉着自己的伤腿,就像附庸风雅之士赏玩病梅的曲枝。
他满心想着以此为由,狠狠报复一下季澄宣,但当真回到叶维溱身边,四望却找不见他的影子。
“莫非玉翎公知道我活着回来,气得不肯见人了?”廖梧帮他正好了骨,骨骼相错痛得他脸色发白,此时靠在维溱身上,感觉整个下身都是麻木的。
叶维溱连忙劝解道:“前些日子因你迟迟未归,朕一怒之下责打了他,伤了他脊背,因而没来伺候。”
“你打他?”沈宿诧异地望了他一眼,心底竟有些发寒,他很快缓过神来悠悠道,“打一顿就算了吗?我可是差点被他杀死在路上。”
“那小宿以为,该如何处置?”维溱问。
沈宿阴着脸,偏过脸去不作声,显然怨气未消,恨意猖獗。
“你不会是想杀了澄宣?”
沈宿仰起头嗔视着他:“不行吗?”
叶维溱拥着他,贴在他耳边好声好气地说:“澄宣跟随朕多年,手里掌管着诸多朝廷机密,朕一时还寻不到可以替代他的人,不如改杀为罚如何?你想怎么罚都可以。”
沈宿眼帘一掀,瞳仁圆而含光,灯光下透出几分妖异,他冷笑了一声:“那也不用再罚了,皇上一心护着他,我要是不识相想对玉翎公如何,岂不是忤逆圣意了?”
“小宿你不懂……”维溱忽觉心力交瘁。
沈宿轻轻快快道:“有什么不好懂的?休说我今日只是断了一条腿,便是丧了命被剁成七零八块,皇上也不过是失了个乐趣,可玉翎公可是国之栋梁,没法相比的。”
“你休再说这些浑话来怄朕。”维溱拉着他的手,紧紧握住,“还嫌朕这几日担惊受怕得不够吗?”
“可是我怕极了!”沈宿靠在他怀里,话音里隐隐透出哭腔,“玉翎公是决意要我死,今日有这么一回,难保明朝不会往饭菜里投毒,或在京中哪一处随手就把我毁尸灭迹了。”
“日日都要这样提心吊胆的,还不如现在就赐我一包砒霜,我还能死在皇上身边!”这话就有几分无赖意味了。
“别怕,朕会时刻保护你的。”维溱安抚道,“朕会安排几个绝顶高手,随时护在你身边。”
“宫里的人我不敢信,谁知道他们和玉翎公有没有瓜葛?”他思虑道,“我要自己挑选死士,皇上准不准?”
他早就知道,叶维溱不可能杀季澄宣,那便不如利用此事来争取一些东西,比如说亲信。等连攸宁归来,这些人首先就会派上用场。
他就像一根依附着叶维溱的藤蔓,吸噬他的养分,架空他的枝干,但若要真正成长为一棵能够与叶维溱比肩的树木,他必须先扎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