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6章 维溱
变故发生在一个炎热的夏日,死亡的气息随着雨季迫压而下,沉重到季澄宣无丝毫还手之力。
太子新纳了位赵良娣,性情骄纵,太监们去伺候时都格外慎重,却总逃不过一顿毒打。
这些日子,赵良娣更是别出心裁,爱上了投箭的游戏。宽敞的凉亭之中,放七八个太监狗爬于地,她和太子坐在座位上各执一壶箭,以手掷之,投中太监多的为胜。
那些箭的箭簇皆锋利尖锐,一旦被刺中,必会流血不止,因此太监们都惊慌地爬得飞快,却也只能在亭中乱转,时常两两碰头,撞得四脚朝天。每每这时,太子和赵良娣就会被逗得哈哈大笑,随手将桌上一盘银珠抛撒而下,看他们一齐涌上去疯抢。
当小夏子提出来自己要参与进去的时候,季澄宣几乎以为他疯了,拦在门口不让他去,冲他大骂:“你疯了!为了那几个臭钱……”
小夏子只是低头,很小声地说了一句:“娘病了。”
此后每次回来,他都带着一身的伤,衣袍补了又补,血肉外翻的伤口却久久也不能愈合。尽管白日里很累了,季澄宣能感觉到他仍每夜长睁着眼,无法入眠,夏夜又热又潮,他有时会偷偷翻身起来,掀开裤腿看自己的伤口是不是溃烂了。
就这样,一直到了那一天。
中午时分,天还晴朗得很,但季澄宣注意到树下的蚂蚁纷纷爬出了蚁穴,列队搬家,估计傍晚会有一场大雨。娱兴节目还在继续,今日是他当值,一想到要看见满地爬的小夏子,他的心就难受得抽痛起来。
这天,赵良娣不知为何不痛快,太子一直好声好气地哄着,她却始终秀眉紧拧,投出的箭也是又重又狠。往日里她都是占上风的,今日急火火的反而失了准头,竟叫太子超了过去,气得她提着箭壶站了起来,一支接一支,没完没了地向众太监身上砸过去。
季澄宣站在角落里,不由得神经绷紧。他眼看着一支箭往小夏子方向刺过去,速度飞快,箭簇直指他因惊恐而睁大的眼睛,忍不住捂着嘴巴,惊呼出声!
血腥的一幕没有发生,小夏子的右眼球仍留在眼眶里,千钧一发之际,他下意识避开了,箭枝堪堪擦过额角,满亭死寂,落地时一声轻响。
原本热火朝天的气氛瞬间凝固了,所有人都摒住了呼吸,不约而同地,视线由落地的箭枝转到赵良娣身上。只见她一手举着箭壶,死盯着趴在地上的小夏子,样子十分可笑。
意识到这一点的赵良娣羞愤地红了脸,把箭壶往地上一丢,便靠在太子怀里嘤嘤娇啼起来,怨愤道:“人家本来都是要赢了的,都怪这腌臜狗奴!”
小夏子这才从惊恐中缓过神来,向前爬了两步直叩头求饶:“奴才有罪!奴才知罪了!”没几下额头就撞出血来。
那赵良娣犹不肯罢休,伏在太子肩头抽泣不止,太子心中烦乱,一面忙不迭哄着,一面挥挥手,令人将小夏子拖出去打。
傍晚时分,小夏子是被季澄宣背回去的,肋骨断了几根,后背塌着,不住吐出血来。
暴雨前的阴云自东而来,吞噬着晴朗的大片天空,在他们头顶留下了一条明与暗的界限。等到他跑回监栏院关紧了门,天色已经全暗了,豆大的雨点倾盆而下,落地生烟。
季澄宣把人放下来时,小夏子瞳孔涣散着,已经不行了。他大张着嘴,颌骨颤动,季澄宣附耳过去,却只能听见喉咙里传来沙沙的响声,从口中流出的鲜血污了他的下巴,又顺着脖颈淌进领口。
他用尽最后一点力气,艰难地从怀中掏出了什么,沾着血,攥进澄宣手里,打开来看,是一颗颗闪亮的小银珠。狭窄的房间里静得可怕,季澄宣伸用指腹将他脸上的血抹去,昏暗中他的双眼依旧明亮,可那点光彩也在随着体温渐渐流逝。
忽然,他脸上现出极度痛苦的神情,下撇的嘴角抽搐着,鼻头通红,两眼也像快要累死的老马一样,干巴巴地流出几滴泪水来。他还这样年轻,还不想死,他在害怕,可一切都由不得他。
回光返照本身,就已经是必死的证明了。
“小夏子,小夏子……”季澄宣紧紧握着他的手,哽咽道,“你还有什么心愿,告诉我,拼了这条命我也会帮你实现……”
听到这句话,小夏子渐至黯淡的目光闪动了一下,澄宣赶忙靠过去,听他断断续续的话音,伴着粗重的呼吸喷进自己的耳廓里:“樱……桃……想要……”
小巧红润的樱桃,总是摆在太子和妃嫔们面前的樱桃,亲手端上去过无数次,在死前无论如何也想尝一颗,知道它真正的滋味。
这就是十三岁的小夏子一生最后的心愿。
雨完全没有变小的样子,季澄宣的布靴不断踩在水里,全身都湿透了,雨水打湿眼睫模糊了前路,他却能清楚地知道自己将要去的方向。
崇泽殿大门紧闭,他跪在门口,握拳一下下用力捶着巍巍的殿门,震得他骨头都要碎了。可如注的雨水落在石阶上,加之雷鸣阵阵,连他自己都听不清这点微弱的砸门声。
谢天谢地,到底还是见到了。
他说了谎。自那次分别后,他无数次来到崇泽殿门口,却从未真正找过小皇子;就连小皇子派人到监栏院找他,也被他以各种理由回绝了。
小皇子以一颗澄净的童心待他,可他却懦弱到再见一次都不敢,他怕那会惹出事端,因而畏首畏尾。
“对不住殿下……奴才实在是……”季澄宣跪在殿中,冷得牙齿格格作响,雨水顺着衣衫流下,不断渗进地毯里。
他的帽子早不知落到哪里了,湿透的头发贴在脸上,狼狈得仿佛不该出现在这种地方。
“是澄宣吗?”小皇子难以置信地跑过去,蹲下来用小手理开糊在他脸上的湿发,暖暖的体温贴在他冰冷的面颊上,“你冷不冷?站起来说话,快快换件干衣裳。”
他护着满怀樱桃出了门,一切还像梦一样。他只要一颗,小皇子却将满满一盘都倒给了他,还派人撑伞送他回去,但他等不得了,小夏子那最后一口气撑不了多久。
再次推开小屋的门时,小夏子仍靠在那里乖乖等着他,一动不动。
“我回来了。”他喘息着道,爬上榻去,怀中樱桃撒得到处都是,“你想要的樱桃……我给你带来了。”
小夏子茫然地看着澄宣,睫毛微微颤动着,已是气若游丝。澄宣将一颗樱桃送到他微张的嘴边,用指尖试着塞了进去,他也没有抗拒,安静地望向面前人,嘴角几不可察地抬起稍许,而后缓缓地合上了双眼。
“傻子,你还没有嚼呢……”季澄宣抽了口气,靠上他肩头,鼻端充盈着浓烈的血腥味,“安心去吧,一定要他偿命。”
只是句善意的宽慰罢了,夹杂着隐隐不甘心的恨。那时的季澄宣还不知道,自己有朝一日真的会有那个本事,能够遇佛杀佛,只手遮天。
窗外的雨渐渐停了,有人撑伞在门外唤他,季澄宣正全身湿透地与小夏子的尸体并排坐着,平静地应了一声,下榻出门。
雨后的夏夜有风,湿衣贴在身上冰凉沁骨,二人踩着水一路来到监栏院的饭堂。一定是出了什么大事,众监才会聚集在那里,季澄宣刚刚就觉察到了,带自己来的小太监眼神一直不对劲。
看见这样狼狈的季澄宣,大监恶狠狠地咒骂了几句,又掐着他的下颌盯了一会儿那张脸,才一把将他按到凳上坐好,散开了他的发髻。
一旁的小太监识相地递上干布巾,大监粗暴地大致擦干了他发上的雨水,就将他的头发整整齐齐地重新绾好,手劲很大,澄宣感觉自己的头皮都要被扯掉了,本就微微上挑的眼角更显妩媚了几分。
“脱掉衣衫。”大监吩咐道。
崭新的衣裳刺绣华美,被放在托盘里端过来。
季澄宣也不挣扎,就依言当着众人的面一件一件将身上的湿衣脱去,再任由他人擦身,为他套上新衣。伴随着隐隐的讥笑声,议论也此起彼伏地在角落里响起。
“有副好皮囊就是吃香,这么快就被选去伺候太子爷了……”
“伺候太子?”
“你不知道?太子不光玩女人,还玩男的,尤其爱这种年纪小的,今日更是看上了这小子,钦点他过去。”
季澄宣尽量不去听他们的话,闭紧了双眼,细密的眼睫微微颤动。大监蹭了点绛脂擦在他下唇,示意他抿了,而后惊讶地发现这少年小小年纪,竟有几分艳色。
“被太子喜欢上,那不是天大的福气?”
“什么喜欢不喜欢的?太子脾气暴躁,房里手段吓人着呢,有多少就死在他房里,或是回来后寻死觅活的……今晚去了,人也就毁了。”
季澄宣一步一步走出门去,前方有人提灯带路,饭堂的门扇紧闭,把流言喧嚣紧紧关在身后。
早知道,再酸……也应该把那颗青梅吃完的,今后怕是再没有机会了。
穿过长长的回廊,一直被带到太子的寝殿,引路的人退出去,他跪在门口,无声地下拜。
红帐后传来女人的笑声,太子正与赵良娣厮混在一起。听到他进门来了,便翻身坐起,仍披散着头发,任赵良娣为他整理好里衣。
他是今日投箭时,偶然瞥见侍立在角落里的季澄宣。少年人的身量清瘦,腰身纤细,五官却昳丽如绘,相较之下,竟连贴在他怀里的赵良娣都变得黯然失色。
“季明璋的儿子?”太子语气轻佻,“早知道就不让他们给你净身,直接送过来陪床。”
季澄宣不吭声,仍保持着下拜的姿态,太子便下了床,悠然地踱到他身边去,俯下身吩咐道:“抬起头来。”
他不敢违抗,慢慢直起身,在烛光中仰起头来,与居高临下的太子对视。他的脚跟已经全麻了,绷紧的肩膀瑟瑟发抖,太子高大的身影投在他身上,让他忍不住去想太监们窸窸窣窣的议论。
太子长了一张肖似皇帝的脸,剑眉长脸,嘴唇线条明晰,不笑的时候,让人看了就害怕。抚过脸颊的手上有茧,从下颌到唇边、脸颊、鼻梁,最后停在脆弱的眼角处。
“你这是什么眼神?”
还未及反应出他话里的意思,季澄宣就被一巴掌打得跌在一旁,脸颊火辣辣的,很快肿起来。他确定自己没将怨恨隐含在目光里,可太子对敌意的敏感程度同样超乎超人。
他带着一身鞭痕回去的时候,天已经蒙蒙亮了。太子打了他以后,没有再看他一眼,只是将他丢出去,赏了几十鞭,每一鞭都结结实实打在皮肉上,遍体鳞伤不说,好好的新衣都变得破破烂烂,难以蔽体了。
打开房门,小夏子的尸体已经不见了,另有人睡在他们的位置。被惊醒的小太监从被窝里抬起头来,嫌恶地白了他两眼,嘲讽道:“你不是睡在太子寝殿吗?这以后就归我了。”
门口的砖地依旧潮湿冰凉,季澄宣从疼痛中恢复意识时,屋里的人已经都不见了,他的身上还被吐了口水。
伤口还未处理,腹内空空的他先到了饭堂,可还是晚了一点。众监已经在收拾碗筷,准备干活了,看见他进来,不约而同地都停下了手上的动作,眼神鄙夷,仿佛他身上沾了什么秽物。
只有一个高个子太监用木勺盛了碗稀粥,端着送到他面前,放柔声音揶揄道:“太子房里的人,就是了不起,这都什么时辰了才起床,莫不是把自己也当成主子,擎等着人喂饭呢?”
说着就把手中碗往他嘴里送,碗沿撞了唇磕在齿上,满满一碗白粥全都倒在了他胸口,脏了前襟,还好已经不是很烫。
季澄宣低头看着这一片狼藉,什么也没说,在哄笑声中转身一瘸一拐地走了出去,这里已经没有他的容身之地了。
也许是伤口发炎了,澄宣感觉自己身上发烫,头脑也昏昏沉沉的,只有米汤流进伤口的痛楚提醒着他,生活还在继续。想着要到什么地方冲洗一下身子,再好好上药,忽听谁惊呼了一声:“大监回来了!”
灵台骤然清明,他顿时顾不了身上的伤,拔腿就跑,横冲直撞着,只想能找个藏身的地方。昨晚发生了那样的事,本该领赏的大监必然受了罚,哪里会放过他,这样的身子再挨一顿痛揍,他不能保证自己还活得过中午。
监栏院就这么大,他一个伤号能逃到哪去呢?走投无路的澄宣被迫退进了柴房里。人影挡住仅剩的一点日光,一切变得昏暗,在他最后的意识里,大监手拿着比他胳膊都粗的棍棒,一步步走来,怒意化作暴力,向缩成一团的他兜头劈过来。
直到大监打累了,骂了一句扬长而去,神智模糊的季澄宣惊讶地发现,自己竟还有命在。
午后的日光透过破烂的窗纸,温柔地映照着这个体无完肤的少年,血水流进眼睛里,用猩红的视线审视遍周围的一切后,季澄宣心想,他不要死在这种地方。
东宫之外有棵梅子树,此时青梅也许早已变黄了,繁茂的枝叶像把大伞,开辟出一片阴凉。在那里,曾留下过他真心的笑容,所以尽管有些远,他也想回到那个地方,在生命最后的时光里,作为一个人死去。
蠕虫一样不知爬行了多久,他已是满手鲜血,忽听急促的脚步声传来,小小的虎头绣鞋在自己面前停住。他艰难地昂起头,小皇子应是被他满脸的血吓到了,失声哭起来,他想摸摸小孩的头,哄哄他别哭了,却连一根手指都抬不起。
“殿下,怎么跑到……”跑到监栏院这种肮脏的地方。
“我想见你。”小皇子蹲下来抹着眼泪,哽咽道,“就……就一个人偷偷跑出来了。”
季澄宣马上就明白了,这个小不点是在担心自己会出事。他心中满是感恩,只是这恩情只能来世再报了。
“怎么办……怎么办……”小皇子哭得要断了气,紧紧握着他的手,笨拙地想往自己肩上搭,却被季澄宣制止了,“血……莫污了殿下的衣裳……”
足够了,尽管有不甘,尽管还怀着满心的恨与痛,但能在临死前见小维溱一面,他已经知足了。
“澄宣,澄宣……”小皇子不断唤着他的名,生怕他睡了就再也醒不过来了,“我去找人来,你不准死掉啊,你要听话,要活下去……”
季澄宣躺在地上,看着短手短脚的小团子跑得飞快,意识已经开始明灭。
“可不能死啊。”他在心里对自己说,“要是这么死了,殿下回来该多伤心……”
季澄宣默默立下誓言,如果今日能够有幸不死,自己一定要照看这个孩子一生一世,永远听他的话,一直留在他身边,不会让他孤零零一个人……
叶维溱猝然惊醒,感觉自己好像做了一个无比漫长的梦,他扶着床沿,唤了一声“澄宣”,进来的却是别的内侍。他也没有介怀,任由内侍替自己穿好衣裳,澄宣这些日子的忙碌他多少也知道。
不论如何,也该有个决断了,这么重的担子不能让澄宣一个人担着,叶维溱这样想着,随口问道:“他人呢?”
刚为他整理好衣带钩的内侍吓得在他脚下伏跪,磕磕巴巴道:“玉翎公他……他独自去了敌军大营,他去……他去……”
叶维溱一把挥开他,大步向门外走去,说到这种程度,他不可能还不明白——季澄宣是去替他受死了。
凉意从脚底而上直渗到头皮,澄宣那张总是有几分苍白的笑颜在眼前浮现,他这才意识到,那人做出这样的事来,一点都不稀奇。
是他忘了。
习惯于澄宣毫无条件地付出和纵容,一心都寄托在别人身上,因而遗忘了,谁才是这世上最珍惜他的人。
“陛下,陛下您不能出去!”内侍追着他的脚步,可哪里拦得住他。
“朕要做什么还轮不到你来管!”叶维溱的心彻底乱了,沈宿与他决裂之时,他只觉得彻骨的冷,可此时他却急躁得血脉都要炸开了。
打开门还未踏出一步,就被挡在面前的人拦住了去路,易萧一身重甲,不动如山。
“易卿……”
“陛下,您不能去。”易萧语气沉稳,每一字都似有千钧重,“他不怕死,但您如果出了事,他死都不会瞑目。
“他相信陛下一定可以振作起来,特地留下嘱托,若是他不在了,由臣来辅佐陛下,一同守好皇城,守住大齐。”
叶维溱抬头望向皇城之上的那片天空,强压下泪意。一直以来,他是主澄宣是仆,便也习惯了对方唯唯诺诺的样子,没想到在他最痛苦无助的时候,依旧能保持冷静、为他掌控大局的,还是这个身边人。
那个背负着他、趟过尸山血海一路走来的季澄宣,对他而言,始终是兄长一样的存在啊。
“取地图来。”他深深吸了口气,吩咐道,“立即派一路精兵追赶营救澄宣,越快越好。”
“可是玉翎公他……”季澄宣出发时亦是星夜兼程,已隔了整整一夜,此时追赶怕也是徒劳。
叶维溱果决道:“成败与否都要一试,不用牺牲他的性命,这一战朕也不会输。”
地图在桌上铺开,叶易二人站在其旁,共做部署。此时由于地方官的倦怠守卫,一路挺进的龙朔军几乎没有受到任何强阻,已连下十五城,在江岸划下了一道刺目的长线,停在了易守难攻的青州城外。
“向各地传朕旨意,就说朝廷不日将派兵增援,令他们利用城池天险全力拒敌,朝廷不会忘记他们的功劳,来日必为大小官员将领加官进爵;相反,如有消极应战者,皆以叛国罪论处。”
内侍跪在地上,执笔不断记录着,盖好印玺后,迅速发往各部有司。
“责令户部大开天府,向各地运输军需粮饷,毋使城中空虚,百姓不安。”又转向易萧道,“易卿守卫皇城,朕自然最放心不过,但来日如有必要,还望易卿不吝出征迎敌。”
“臣遵旨。”易萧抱拳,单膝跪地领命。
这一瞬易萧似乎有些明白了,季澄宣为什么能义无反顾地跟在这人身后那么多年,他身上的确散发着足以傲视天下的风采。即使此时的他未着龙袍,甚至未曾束发,与生俱来的尊荣,也是旁人难以替代的。